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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3/24 19:14:00

起源于广西东南部北流市大容山南坡的南流江,像蜿蜒的绿藤,穿过玉林盆地和博白盆地,波澜不兴地奔流到北部湾入海。它不仅孕育了大江两岸丰富的历史文化,更因率先开创“海上丝绸之路”而扬名。岁月流转、朝代更迭,明朝运河的弃建,让南流江水运的风光不再,渐渐沉寂在历史尘埃里。怀着一种对历史的特殊敬仰,我们以自驾游的形式探访了南流江流域,试图揭开一些尘封往事,重读南流江灿烂的历史篇章。

关于南流江的寻源自驾游方案,我们的原计划计划要就是从距离玉林市70公里的大容山源头开始。天未亮,汽车已经把我们载到了大容山海拔最高处——莲花顶(海拔米)。此时,山顶正云雾缭绕,恰似仙境,我们顶着雨雾,越过一大片原始森林和难走的小路,约摸30分钟后,终于才在一处山谷里发现了盖满了绿萝、藤蔓的一条小小的溪流。在附近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上刻着“南流江源头”几个字。

沟通南北,直抵南洋

看着丰沛的溪水奔流而下,我不知道:这片山区的水系到底是怎样出现的。同行的老C对南流江的地理人文有很深的研究,他一边走一边说:“大容山属于桂东南地区的第一高峰,基本挡住了打北部湾区域往北推进的大部分暖湿气流,当然这个过程中也阻碍了桂北方向的冷湿空气南下,两者相遇形成了云雾和丰沛的降雨,这既在大容山南坡造就了积雨量大的溪流,也给南流江流经的玉林盆地、博白盆地带去福音。我们跟前的南流江源头是最靠近莲花顶的一条溪水,顺流而下,十几条山泉、溪水汇成的南流江一路向南,经玉林、博白、浦北、合浦,最后在合浦县党江入海。”

南流江借地壳运动形成的河床和桂东北高于西南的地势,成为一条中国罕见的南北走向的江,一路上随着大小二十几条河流的汇入而不断被拓宽流域面积。路峝江就是与南流江相遇的第一个支流,两江在“水月岩”交汇。我曾在《玉林州志》里读到一段文字:“水月岩居城东南二十里,洞口有江水穿岩洞而出,由洞口循崖入,得甚宽广,约行里许,忽见石壁上清光斜照,溶溶月色,又时闻流水声,故名水月岩。”我等不到溶溶月色,就钻进了水月岩冰凉的肚子里,奇特的钟乳石似虎似兔地伏在岩壁上。

当地向导民俗专家H老师给我们讲:多年前,建文帝被燕王朱棣追杀,南逃广西,就藏身在水月岩。原来H的祖先两兄弟就是建文帝的心腹大臣,两兄弟在南京做事。燕王朱棣起兵北平,发动“靖难之变”,H的祖先在撤离南京前给建文帝指明避难方向,路线大致是从湘江转漓水,进北流江,穿过桂门关,在南流江流域藏身,如果形势险恶,可以顺江而下,到南洋求生。于是,建文帝带着亲信,扮成僧人逃到玉林附近的水月岩避难。每当洞外一轮明月映入洞内的池水,建文帝就想起遥远的帝都和叔叔朱棣的残忍,唯有那水中明月能安抚自己。H的祖先陪伴建文帝二十几年,最后在玉林过世。当他的第27代孙讲述这段传奇时,我唏嘘不已。

依水而居的南迁汉民

清晨,当大多数人还赖在床上时,我已跟着C爬上一座刚建成的23层大厦拍摄南流江环绕玉林城的美景。升起的太阳渐渐照亮了街道、河渠和跨江大桥,其中一座石桥是C的十二代先祖陈一谦在明万历年间为过往商贾乡民兴建的,取名“云龙桥”。在经历了多年的雨雪风霜后,“云龙桥”成为南流江上唯一一座在用的古桥。

我站在古石桥上,江水在脚下流淌,正自凝神间,忽听得北桥头不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C告诉我:旧历七月十四是当地人祭祀祖先的日子,有宗祠的人家在祠堂祭祀,没修宗祠的人家在社头(土地庙)祭祀。南门陈氏家族的宗祠德馨堂就在桥北的新南里街,刚才的鞭炮是人们在祭祖时放的。

我有些惊奇,中原的“鬼节”怎么与这边陲之地的祭祖如此相似?七十多岁的德馨堂会长陈家全,坐在宽敞的前厅向我娓娓道来:陈家的祭祀传统始于老家浙江天台。秦汉时,南流江流域已有南迁广粤的汉人,至今各大家族还保留着古老的传统。我注意到德馨堂前的一对石鼓,那是望族的标志,上面的浮雕已模糊,不知有多少陈家孩童曾骑在上面玩耍。我一边翻阅着陈家族谱,一边听陈老讲述家族的迁徙之路。

陈家原是浙江天台的望族,宋朝静江节度使九致政公的儿子陈别驾在八百多年前离开老家到雷州赴任。陈氏为官公正,受人爱戴,年老病故后,七个儿子护送老父的灵柩回乡,在玉林遭遇匪患,暂居兴业铁城。几年后,母亲也病故,七兄弟只好选了一块福地——博白(位于南流江中段)附近的六阳岭埋葬双亲。七个孩子也在南流江流域住下来。宋末,陈别驾的第四代孙陈应到南流江上游南流县做知县,因抗元有功,三次收复玉林,得以升任滕州牧。宋亡,陈应为守护病母隐居,坚辞出任元朝官员,并迁居玉林西大街。

清朝康熙年间,曾兴建南流江云龙桥的陈氏十二代先祖陈一谦的孙子陈适园,在玉林城南门和隆安艰苦创业40多年,积累下万贯家产,与陈家后裔一起在玉林南门码头建起几十家布庄、当铺、旅馆和杂货店,甚至城外连接码头的南圩街也是陈家的店铺。这时,陈家与后继迁入的苏、钟、蒋、黄、杨成为玉林的六大望族。康熙三十五年,陈适园在南门兴建德馨堂。

陈适园的十代孙陈拥军领我走进德馨堂两边的巷子里。多年前,德馨堂的左巷的两座四合院里住着陈适园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右巷两座四合院里住着他的二儿子和四儿子;庭院的布局和建筑沿袭江浙一带两进院、复式楼阁的传统风格,就连门庭也保留着江南大户人家的古朴、大气。今天,保存完好的德馨堂和四合院像玉林城的一张历史文化名片,依然留存着迁徙家族的跋涉历史。

玉林旧船埠,富庶一时

当初,陈家人正是看中南门码头的人气而开店。过往商客必在玉林的船埠歇过脚,才搭船去内地。玉林的第一个船埠在茂林,秦汉时这里就有水上贸易,它本是一个村落,距桂门关不足3公里,多年前,陈别驾携家眷过桂门关,去雷州赴任,也曾在茂林船埠停歇。明清年间的商客在穿越荒凉、崎岖难行的桂门关时,不免埋怨明太祖朱元璋:那条从北流江通往南流江的运河怎么只修了一半就停工了?若是运河开通,就可免去跋涉的艰辛。据史书《钦州志》记载:明朝洪武十七年,朱元璋为便于统治桂东南各州县,让军队出师北部湾,并派懂土木的官兵从北流江的北流镇向西南方向的南流江茂林挖运河。茂北运河全长13公里,可惜工程搁置在“穿镜山”。

C的堂哥在前面披荆斩棘,帮我这个笨家伙爬上米高的穿镜山。这山顶部有个十几米高的山洞,山洞穿透山体,在山下的人看来像面镜子。举目北望,山脚下的古运河依然水系充盈,我想:当年明太祖是不是想效法秦始皇开凿桂北兴安灵渠,而建茂北运河,试图贯通南流江与北流江呢?如此一来,商船只要逆江而上,转漓江、经灵渠、进湘江、再通过长江,就到中原了。可惜,此后百年间竟没有一位君王续修运河。

朝廷也许忘了修运河,却没忘记向南流江流域移民。早在汉武帝平定南越,就将运送给养的官兵及其家眷,与多民工安置在江畔。他们带来了中原的农耕文化,在茂林上游固坝截水,造田种稻,使茂林船埠水深变浅,码头荒废。玉林城的原住民是百越人的后裔——西瓯人。

西瓯人食用一种叫“天生禾”的野生稻谷,它的产量很低,一条稻穗只长三五个稻粒,逐渐被汉民带来的新稻种取代。有趣的是,前些年中国“水稻之父”袁隆平在南流江边的石山塘竟然找到了这种野生稻谷的生长地。唐末宋初,玉林城因城外的南门码头成为新船埠而迎来空前的繁荣。我在一个酷热难耐的晚上,从西街口繁华的夜市,溜达到南圩街头附近的云龙桥。夜深了,街道两边的烧烤摊、饭店、皮匠店、凉茶店、点心铺、服饰店仍然熙熙攘攘,或许几百年前南门船埠的夏夜也是如此。

寻找下一个船埠,可费去九牛二虎之力。眼见天色已近黄昏,我与C开着越野车还在南流江东岸的乡村小路上找寻去“犁头渡”的路线。好在遇见一位骑电动自行车去犁头渡的妇女,将我们带到玉林城西南30公里处的南流江古码头——辛仓埠。当地人叫它“犁头埠”,那是一块像犁头一样的绿地,船埠在“犁头”尖下50米的地方。在此,南流江注入新的水系,江面开阔起来,江水也不像上游那么温顺了。

船老大L以为我们要过江,赶紧放下饭碗,启动驳船。今年54岁的L打小在江边长大,秋天枯水期,经常与村上的小伙伴凫水游到对岸。30年前,L从父亲和叔叔手里接过他们撑了一辈子的船。他没见过犁头渡繁盛时期的样子,只听爷爷讲:过去,在多米宽的江面上泊满上下行的航船,人们踏着甲板就能过江。晚上,船上的灯火映红了江面,在上游10里远的船埠村,临江有三四十家商铺,饭庄、布庄、戏园、妓院,好不热闹。

4年春天,政府用铁皮机船换掉了L的木船,船钱从2毛涨到5毛,政府补贴亏损部分。现在那长7米、宽4米、重两吨的摆渡船票价已涨到1元,油钱依旧是政府补贴的。L说:“每天摆渡多个村民和学生,除去每年渡船的维修费,就剩不下什么了。”的确,L在江边的那三间砖瓦房里没有像样的家什,唯一的“奢侈品”是他兜里的手机,晚上两岸村民有急事过江,都靠它呢。

合浦,海上淘金梦的始发地

南流江流过浦北时已经汇集了十几条河流,河道扩展到二三百米,平静地顺着合浦党江古老的江渠流向北部湾的茫茫大海。0年前,去往西亚的商船都是从这里出海的。合浦人一定是记得的,他们与南流江上游的玉林人、博白人一样,将之视作母亲河,并亲切地称之为“浦水”,只是合浦段的南流江多了一层“出海之关”的深意。

汉武帝元鼎六年开埠时,随南流江而来的中原客商就已从这里将丝绸贸易做到东南亚、西亚。

《后汉书·大秦传》记述了合浦海港的繁盛。当时中国与罗马、波斯、天竺的海上贸易的高额利润曾诱使波斯试图阻挠中国的海上丝绸贸易。那个时代中国的航海技术只能做近海航行,随着季风,经过五个月的漫漫航程才能达到斯里兰卡。在后来的几百年里,商人把丝绸、瓷器、茶叶等从南流江运到合浦码头,再借江出海,从东南亚、西亚换回琥珀、玳瑁、象牙、玉石等珍稀物品,并促进东南亚及西亚各国与中国的外交。

回溯历史,南流江曾承载过多少借江出海的淘金梦,虽然它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作用被随后逐渐兴起的泉州、广州等海运码头替代,然而,它丰厚的历史人文却无法被抹杀,历史尘埃下的它正像一颗正在重新焕发光芒的明珠一样珍贵。本文/袁志柱陈拥军,本文图/陈拥军陈宁克黄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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